有了定居的人群,随着农业经济的不断发展,从而使手工业从社会生产中独立出来,再加上商品的交换和阶级的分化,城郭的出现就是必然的了。
对喀什古城最早的原始记录,是2100余年前西汉博望侯张骞所作的。但张骞所见到的疏勒城,在当时已是颇具规模,俨然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国际市场。能形成如此局面的城郭,在此之前还应当有一个相当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
史学界有人曾指出,在我国历史上曾经称霸西戎的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公元前659——620年),其势力范围已经达到今日的帕米尔地区;经济已相当发达的古疏勒城,大约也在这个圈子里。有无城郭虽不得而知,但中西之间的丝绸贸易在此时已经开始。由于中西通商经济的刺激,古疏勒城已初具端倪、或至少已完成了城郭形成的准备阶段,是大致可以肯定的。否则,公元前2世纪张骞所见“有市列”的古疏勒城,岂非从天而降?
西汉年间,当张骞来到疏勒国时,曾提到“王治疏勒城”、“有市列”。可惜他没有记下这座疏勒城的具体方位和周长面积,让人很难断定古疏勒城就在今日喀什市所在的位置上。虽然颇具权威性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的西汉分册中,把古疏勒城就标在今日喀什市的位置上,但似乎至今也未见到足以证明这一点的任何文字或其他旁证资料。
除此之外,张骞也没有指出除疏勒城外,疏勒国辖境内是否还有其他卫星城,只告诉我们疏勒国总人口为1510户;8647人,有军队2000人;这种统计的精确性,倒是很让今人赞叹的。这些住户和人口,当然不会都挤在疏勒城内;但包括军队的半数在内,城内人口即使只有总人口的1/5,也接近3000人了。其余从事农业的居民,都居住在首府附近的村落中。
所以,到东汉时期,《后汉书》中就有明确记载,疏勒国中就有了盘橐、乌即、帧中三座城郭,总人口将近10万;但是疏勒城却不见被提到,而当时疏勒国的政治中心似乎是在盘橐城的。是原疏勒城被废弃了或此时改名为盘橐城,史料缺载,也就不得而知。
据近些年有些专家考证,东汉的盘橐城旧址,即在今喀什市东南部的文斯克萨古城一带。证据是经考古学家实地考察,认为这是汉代古遗址。。但汉代疏勒国的古城遗址,未必就一定是盘橐城;清代的《西域图志》中就指此处为东汉乌即城,但也仅仅是一种推测而已。
据笔者认为,疏勒国的首府应比今喀什市的驻址更偏东一些,近2000年的历史变迁使其逐步西移。原因可能有三方面:远古时由内海积淀而成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以后的岁月中逐渐向四面八方扩张,沙进而人退,人退则城西移,此其一。第二,河流改道,从今喀什市东边的几条古河道的干涸,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水是绿洲经济的命脉,无水则人畜危,城随水移是很自然的。第三,自古以来,疏勒一带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旧城毁于战火,弃废墟而筑新城也是可能的。
东汉末年至魏晋时期,疏勒国势极强;其全盛时期,“桢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沙国、西夜国、依耐国、蒲犁国、亿若国、榆令国、捐毒国、休循国、琴国皆并属疏勒”(《魏略·西戎传》。因此,自南北朝一直到隋代。史书上都有同样的记载:“疏勒国,……其都城方五里。国内有大城十二,小城数十。”使我们第一次知道了喀什古城的周长为2.5公里,面积近600亩(约0.4平方公里),这在当时就算不小了,城内人口想也在五六千人以上。但是这个“都城”究竟在哪里,仍然是个谜。
到了唐代,有关史料都记道:“疏勒国,一名祛沙,环五千余里,王治伽师城。”这时,疏勒国——疏勒都督府的治所在“伽师城”,大概就是此前疏勒国都城的所在地,很可能与唐代疏勒镇驻地是同一个地方。
对这座伽师城——疏勒镇的位置,《新唐书·地理志》中有一段很详细的记载:“疏勒镇,南北西三面皆有山,城在水中,城东又有汉城,亦在滩上;赤河(按:即克孜勒河)来自疏勒西葛罗岭,至城西分流,合于城东北。”
对疏勒镇的方位,目前有两种见解都有可取之处:
其一,认为在今喀什市东28公里处的汗诺依古城遗址上。这里在古时确实河渠纵横,将城址环绕其中;其东部的阿西克栏杆附近又有一座托卜沁古城遗址,疑即史料中所记的那座“汉城”,也确实在一条古河道附近,与“亦在滩上”的记载很吻合。
其二,认为在今喀什市东北40公里的阿图什市一带。这里确实是“南北西三面皆有山”,其间至今还有一条大河,从西部的古玛岭(维吾尔语为“古玛塔格”)间流入谷地的一片绿洲间,其地望与史料记载也有许多相似处。
如果疏勒镇治所与伽师城(不是今日伽师县城)为同地以上的疑点是不好解释的,但如果并不在一地,那么说可能汗诺依古城就是古伽师城,而疏勒镇治所则在今阿图什市。当然这些还都属于推测,并不是结论。
距汗诺依古城不远,唐代的莫尔佛塔赫然耸立于一条古河道旁。规模如此宏大的佛寺,是不会离都城太远的。根据汗诺依古城的形制,定为唐代疏勒王的伽师城,不是没有根据的,国内外的不少史地学家都倾向于这一点;而且认为一直到喀喇汗王朝迁都喀什噶尔的初期,这里也没有被放弃;在突厥语中,“汗诺依”正是“王宫”的意思。
在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喀喇汗王朝的穆斯林在与佛教徒的战争中,使汗诺依古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其都城又开始向西迁移。至少在喀喇汗王朝的中晚期,即11世纪中叶以后,喀什噶尔城迁移到了今喀什市的驻址偏北部。《突厥语大辞典》中说:“克孜勒——横穿喀什噶尔的一条河名;吐曼——流经喀什噶尔中部的一条河的名字。”这与今天我们所能看见的情形大致对应。
当时的喀什噶尔城,城的中心部位大约在今吐曼河以北地带,即今喀什市机场区一带。在当时这里并不是砂砾戈壁,可能河渠纵横,林木繁茂,是古玛塔格山南麓的一块富饶绿洲。古玛塔格山在当时对以喀什噶尔为都城的喀喇汗王朝很重要,被称作“八尔罕山”。“八尔罕”在突厥语中即“佛教”之意,因当时山中有许多佛寺和佛画洞窟而得名,著名的喀什“三仙洞”至今还在这座山岭间。在《突厥语大辞典》中,有时甚至以“八尔罕”作为喀什噶尔地区的代称。不过,当时喀什噶尔城南的居民区也已延伸到吐曼河以南,即今喀什市的中心区。
喀什古城基本固定在现今位置之上,大约是在16世纪初期,即阿巴拜克日的喀什噶尔汗国灭亡前后到叶尔羌汗国建成的初期。由于阿巴拜克日那一场疯狂的“掘地寻宝”闹剧使原位于吐曼河以北的喀什噶尔中心城区被毁。当时,“八尔罕山脉是在吐曼河的左岸(即北岸),而喀什噶尔今城则在右岸(即南岸)。该城是在左岸的古城于16世纪被毁之后在那里建筑起来的”(见贝柳《克什米尔与哈实哈尔》)。如果这些记载无误,那么现址上的喀什城建历史可能在500——800年之间。
到了清代,关于喀什古城的记载,就比较丰富而且确切了。
据《清朝续文献通考》所记,“国初(按,即17世纪中叶)其酋(可能指阿帕克霍加)于塞尔满庄(即今喀什市西部色满乡)之东北筑城”。当时的塞尔满庄地域是一直延伸到今艾提尕大清真寺的背后的,“其东北”则是今解放北路以东和人民东路以北的地带,即今喀什市恰萨和亚瓦格二街办的部分区域,地域恐不足今城的十分之。当时这里已是喀什噶尔的主要居民区,只是四周可能还没有城墙。于是为了军事的需要,当时的地方政权在这片居民区四周“筑城”--修建城墙。
据《回疆志》又记,当时这座土城“不圆不方,周围三里七分余,东西二门,西南两面各一门”。看来这座面积仅320亩(约0.2平方公里)的小城就有6座城门。其范围北邻今亚瓦格路,西沿今解放北路,南界为今新华书店南侧的协尔克阿克奥达巷至东端的阔纳代尔瓦扎巷,东边沿今吐曼路西侧一线。
此城的南面有克孜勒河的支流,东北二面有吐曼河为天然护城河,今市委大院、电影公司与市公安局都在当时的克孜勒河支流的河床上。东面的二门,一为图休克代尔瓦扎(东大门)与水门(在今亚瓦格东端的地区百货公司处),东部城垣至今巍然耸立。西面的二门,一在今艾提尕广场正东的欧尔达希克路口上,当时称欧尔达代尔瓦扎(即王宫大门),另一门不详。南门设在今市委大楼与市公安局之间的路口上,称为喀日克代尔瓦扎。北门在今市九小所在的亚瓦格路中段。当时这座小城也很繁华,“城内房屋稠密,街道纵横”(《回疆志》)。
1762年,总理天山以南八大城的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府设在这座小城里。当时战乱平息,各族百姓安居乐业,作为天山以南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中心,喀什古城人口激增,城内居民已有2500户,人口近1.5万,而进疆的清军也有近万人(以后陆续撤走)。于是在旧城之西北1公里处,修了一座约0.1平方公里的喀什噶尔汉城——徕宁城,两城人口合计约2万人。
1826年,徕宁城毁于张格尔事变。1828年10月5日,在喀什噶尔旧城(今喀什市)东南的哈喇哈依地方,由喀什噶尔换防总兵官周经莹主持修建了一座新的喀什噶尔汉城(即今疏勒县城)。清道光皇帝谕旨赐名以满、蒙、汉、维吾尔四种文字缮写了题为“恢武”的城区,原旧城中的满汉官兵及商人均迁移新城;缓解了旧城的居民拥挤状况。这座城据《新疆四道志》记。“周环八里六分,高三丈”“有炮台二十五座,垛口七百四十五”;面积比旧城大两倍多,约1700余亩(合1.2平方公里)。新、旧二城虽然分开,但当时都还统称为喀什噶尔。新城以住满汉官民为主,被称为喀什噶尔汉城,当地维吾尔族称其为“英纳协海尔”(即“新城”);旧城维吾尔语称“阔纳协海尔”(即“旧城”),其中多住穆斯林居民而又称喀什噶尔回城。这种叫法在民间一直延续到今天。
1838年,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郡王祖赫尔丁(清代史料称其为“早敦”或“左尔东”),在清朝喀什噶尔地方政府的统一部署下,主持喀什噶尔回城的扩展工程,将今艾提尕大清真寺以西至徕宁城东墙的地带圈进了城区内,使城区面积扩大了近一倍多。今喀什市城区乌斯塘博依与库木代尔瓦扎二街道办事处的主要居民区就形成于此时。整个城区扩大了,北门就移至今胜利电影院处,西门移至今海关,被称为“英代尔瓦扎”(即“新门”);而南门则移到今邮电局路口,因筑在积沙的旧河道上,维吾尔语又称之为“库木代尔瓦扎”(即“沙门”)——今库木代尔瓦扎街道办事处也因此而得名。
祖赫尔丁其人在喀什噶尔历史上也是个有名的人物。他的原籍是吐鲁番人,曾祖父额敏霍加在清朝收复统一天山南北的过程中立有大功,被封为多罗郡王;祖父伊斯堪德尔承袭郡王封爵,在喀什噶尔任职多年,伊斯堪德尔王墓就是以他的名义修建的,其父玉努斯于1811年任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郡王,1826年张格尔事变中英勇战死,祖赫尔丁也因此被浩罕入侵军俘虏,押往浩罕汗国拘禁。后来他从浩罕汗国的关押地逃跑,返回伊犁,在清朝驻北疆军队中任职,1831年被任为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郡王,承袭了其祖上的爵位。任 职期间,选贤用能,注重城区建设,颇得当地百姓好评。维吾尔族著名诗人阿不都热依木·纳扎里就是被他发现而起用的。1839年(清道光十九年),“因开垦地亩,修筑回城出力,予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二等台吉祖赫尔丁散秩大臣衔”——这是清王朝对维吾尔族地方官的很高奖赏。
1859年,俄国的戈卢别夫大尉来到喀什噶尔,测定回城(今喀什市)的方位为:北纬39°27’8”,东经45°41’8”(采用当时俄国普尔科夫经度计算),与今日的测定基本吻合。
1876年,俄国特使库罗帕特金前来喀什噶尔与阿古柏会晤,于11月6日抵达,12月2日离去。据他在《喀什噶利亚》一书中所记,当时的喀什噶尔回城。在新城的“西北边,相距7俄里半(20里)。城的围墙……长约3俄里(约8里)。城墙从外形看是一个不规则多边形,许多炮塔从侧面保护着护城河”。这时的回城基本上保持了祖赫尔丁扩建后的规模,面积已由原先的0.5平方公里扩展到1平方公里,护城河与城墙已很完备。库罗帕特金所看见的各种军事防御设施,一部分大概是阿古柏时期修建的。
1898年,原徕宁城(后称“月城”)也纳入城圈之内,整个城围周长已达12里7分,面积大约2.5平方公里。而当时的新疆省府乌鲁木齐城围周长才11里5分(面积约2.06平方公里)。直至20世纪初期,喀什噶尔回城的城建规模在全疆都是名列第一。据《新疆概观》的作者亲跟目睹后所记,喀什噶尔回城“规模宏大,气象雄伟。……城内街市纵横,楼房层列,市场林立,犹如省垣(乌鲁木齐)南关”。
这座古城,旧东墙未动,北墙从亚瓦格路西口(今市第九小学)向西;沿今色满路延伸到今海关处,之后南向从今地区公安处绕过,到今农三师41团草湖商场北侧,然后沿今人民西路直达今市委大楼背后与旧南墙相接。这一段古墙一直到全国解放初期还保持完好。
喀什噶尔古城自古地处丝绸之路要冲,是我国西域佛教文化与伊斯兰教文化的中心,同中原汉文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在城区布局与建筑风格上,既汲取了东西文化的某些特点,又有自己独特风貌。 我国内地古城池与建筑讲究中轴对称,街区规范整齐,而喀什噶尔古城格局和建筑群布局,却无中轴线可循,但却灵活多变,自然美观。整个城区以艾提尕大清真寺为中心向外作放射状扩展,街巷蜿蜒而行,曲径通幽,不知地情者往往如入迷宫。于是,游览城区旧街巷也就成了今日来喀观光者的一大乐事了。
旧城区的民居,多为典型的维吾尔式庭园,院内普遍绿化极好。室内最有特色的是旧式炉灶和环墙的壁龛,上面往往有装饰精美的石膏雕花和彩绘图案,体现出当地维吾尔族人民对美的向往和追求。街巷大多与集市和各类手工作坊区相连,使居住与谋生成为一个整体。
在伊斯兰教影响下建起的上百座宗教建筑,呈现出一副神秘而古朴的中世纪色彩,虽是伊斯兰教的建筑,但其上的琉璃砖饰和雕梁画栋,又更多地表现出佛教文化和汉文化的影响,使喀什噶尔古城成为—座极具地方民族色彩,又有极高研究价值的活的文物。
查看1947年中华民国国防部测量局测量第八队所绘制的《疏附县城厢图》,可以清楚地看出,1898年所筑的喀什噶尔古城墙依然保存完好。到全国解放初期,城区基本上还是依托清末旧制,只是在本世纪初以来,在城四周又设置了英国总领事馆、苏联领事馆、省立第三医院(今地区第一人民医院)、省立喀什中学(今喀什师院)以及棉花巴扎(今地区中心支行对面)、南关(今邮电大楼)、东关(今东大桥一带)、北关(今北大桥一带)等建筑群体,城区面积扩大到近3平方公里。
1952年,从原疏附县城及近郊析置成立了喀什市。建市40年来,古城喀什又有了巨大变化,城区面积已达10平方公里。随着改革开放与四化建设的需要,喀什市已于1984年2月20日被定为国家乙级开放城市;1986年12月29日又被宣布定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全国一共有62个)。为了重振丝路昔日雄风,我国又开放了喀什市以西的红其拉甫口岸及其西北的吐尔尕特口岸,中西之间新的经济文化交流又将以新的姿态在这里进行。
人类在历史中记载了喀什古城的不朽功绩,喀什噶尔人还将在发展中弘扬她固有的光荣——而不会只是“回首犹重道”。我们可以预言,古代丝绸之路上的这颗璀璨明珠,还将放射出诱人而耀眼的光芒!